/Say something，I'm giving up on you.
10
尤东东都记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回家的。那一个晚上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梦里的姐姐成为了真实的，可以触摸得到的在他身上啜泣着的井然。
井然不像梦里的姐姐，他没有穿着艳色的吊带裙，没有蔻绿色的指甲，也没有高跟鞋。但他依旧是尤东东心心念念着的姐姐，井然不像梦里那样，艳丽、粗俗而又下流的勾引他，他只是在哭，一直不停地小声地哭，眼泪落在尤东东的锁骨上都像是要烫出一块印痕，他一点都不下流，不艳丽，但是尤东东却比梦里更加克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去拥抱他。
直到抱紧他的时候，尤东东才发现自己明明也是在哭的。
他们明明该是在做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才对，却又哭的那么伤心，连纠缠亲吻都是湿漉着的，带着咸味的。世上大概再没行快乐事时哭成他们这样可怜的苦情人了，像是哭过了整个回南天的雨水。
井然敞着腿坐在尤东东身上，都没有穿衣服的，只有泛着红的肌肤，他趴在尤东东肩窝里，把眼泪全部抹在他身上，声音痛苦又欢愉的，指尖弯曲着扣进自己掌心里，留下几个弯月样的惨白色的痕，他就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样，他呜咽着，仿佛一只受过天大委屈的猫咪，哑着嗓子哆哆嗦嗦地凑近尤东东的耳边，声音破碎又温柔，他说，喊姐姐吧，东东。喊我姐姐…
他到底还是不敢。连做梦都要借着另一个称呼，另一个身份。
尤东东却开口喊了他一声井然。
他一瞬间直起身子来望着他，看他两只眼睛里装满了水，哭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一抽一抽地看着他都要打起哭嗝来。井然看了都不忍心，抬起一只手腕来，在他的眼角轻轻蹭了蹭，放轻语气哄小朋友一样的哄，好啦，不要哭啦，不要总像个小孩子。尤东东闭着眼睛在他掌心里又蹭了蹭，低声又喊他，井然。你不要走好不好……
井然没有应声只是依旧很轻柔地帮他擦着眼泪，就像是姐姐会做的一样。尤东东抓住他的手，凑近他，想说，井然，我好喜欢你。却被一根竖起贴在他嘴唇上的手指阻止。
井然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对他说，今晚我就只是姐姐，你的姐姐。
到最后竟然是姐姐把他们俩都困住。
井然又重新动起来，伸出一只胳膊把尤东东推回床单上，努力把自己变成尤东东梦里姐姐的样子，艳丽的、动情且下流的模样。他在今晚成为他的姐姐，也将不再是他的姐姐。
天亮之后，床上只有尤东东一个人，他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脑子疼的像是快要炸掉一样，他记得自己像是又做了个梦，梦里有姐姐，也有井然，还有数不尽的眼泪。
那个梦太惨，他都不忍心再要去回想，只要一想起井然那双看着他下垂着的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他都忍不住要难受，想到那根竖起贴靠在他嘴唇上的手指就要更加难过。他是那么轻柔又是那么不容拒绝的在让他停下来，不要说出口，不要再挽留，他说他是自己的姐姐，却从来没有那么一刻，那么不像是姐姐。
可当他的视线触碰到压在灯座下的那一张纸条时他才恍惚反应过来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一场梦。
尤东东都不敢拿起它，仿佛那不仅仅只是一张单薄的纸，而是他一整颗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它，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再见
甚至连个句号都没有。就像是一个不再期待任何结尾句点的仓皇告别。
尤东东追了出去，拦了一辆车，不停地让司机开快一点去机场。他坐在后座上一刻不停地给井然拨电话，却全部打不通，机械女声一遍遍地告诉他对方已关机，他好害怕，害怕他真的还没有挽留，还没说出任何一句话，井然就已经在距离他好几千米的高空上。
他迫不得已给杨修贤挂了个电话，杨修贤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还有时间的，你去告诉他吧。
尤东东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奔跑过，心脏跳得都快要从胸腔里冒出来，耳朵嗡鸣着除了自己的喘息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有井然。井然。井然。求求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不好。
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恍惚着看见了井然的背影，还是跟初见时一样的，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水生植物一样的清隽背影，被他眼睛里控制不住又涌出来的泪水给打湿成朦胧。一切似乎都和刚开始一样，又似乎完全不同。
他看着他走过安检口，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用这辈子最大的音量喊他：“井然！！！！！”
井然猛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看见曾经那个只穿着背心短裤的小孩儿那么努力又那么伤心的努力挺直起背脊来，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成熟那么一点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的以至于一句话都要说不出来。
“井然！！！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一定会长大给你看的！”
他吼到声嘶力竭，整个机场的人都在对他们侧目，他们却谁都没有理会。
“……好，我等你。”
“再见！”
“再见…”
离别时他们谁都没有再回头，谁都没有再挽留。
-TBC-
